晚尽天明【二十四】
《云襄传》的开机现场，无数媒体记者簇拥着往前挤，作为大女主S级的电视剧，女主角却没有现身开机仪式，引起来不少的骚动。
向晚走进化妆间，看着徐陵一脸冷色的做着妆发，耐下心坐在他身边劝道：“今天第一天开工，高兴一点儿好不好？”
徐陵脸上的神色渐渐好转，待造型师整理好一切，他抬眼示意，造型师默默的出去，留下一片私人空间。
“向晚姐，湘湘到底什么时候进组？”徐陵起身，站在房间外的露台上，无奈的问道。
向晚也有些为难：“陈导那边要补几场重头戏，很快，她就能进组和你汇合了。”
这不是他所期望的回答，徐陵转身毫不客气的质问：“在你心里，湘湘是不是比我重要？”
向晚起身，走到徐陵身边，对于他莫名的飞醋有些无奈，但为了保证拍摄的质量，还是语重心长的安慰道：“你们都是我手底下的艺人，没有谁更重要这一说，湘湘现在是遇到了困难，我们作为她的同事朋友，需要在这时给她力量和支持，是不是？”
徐陵扭头不去看向晚，难得的耍起了小性子，向晚见他这样，不由得想笑，想当初自己在咖啡厅里无意间的一瞥，发现了这颗星星，带他入行，这么多年，已经很少见他这样和自己撒娇了，但还是正色道：“崽崽，你在圈子里也这么多年了，应该很清楚这个行业的残酷，林湘的巅峰期也就这一两年了，这个行业对于女演员太过苛刻，她红不了多久就会被新的流量小花代替，粉丝市场也会被分流，可你不一样，男演员的机会太多了，合适的角色和剧本更多，粉丝市场更是无可限量，你可以把这部剧当作是演技的磨练和积累，但湘湘不一样，这很有可能是她最后的赌注。”
徐陵听到向晚唤起他的昵称，心情不由得好了几分，他知道向晚的为人，更相信向晚的规划，扭头看着她，慢慢露出微笑，说道：“我这边开机了，你是不是也能经常来看看我了。”
向晚嘴角的笑意愣住，但随即她调整好表情，笑得更灿烂，说道：“当然，这是咱们奇丽的自制剧，我手里的王牌都在这，怎么会不来呢？”向晚边说边拍了拍徐陵的肩膀“好了，我去看看宋谦老师，演技上你有任何困难，都可以问他。”
退出房间，向晚才吐了口气，徐陵对自己特殊的感情，她早就和他挑明拒绝过了，只是这些年，自己一直一个人，让他产生了还觉有希望错觉。
“向晚姐，不好了。”助理急匆匆的跑过来。
“又出什么事了？”
助理左右瞄了瞄，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。
私人医院里，向晚眉头紧锁的看着林湘输着液，不由得埋怨道：“姑奶奶，就差这么几天就杀青了，你还给我在这出幺蛾子是吧。”
林湘自知理亏，小声解释道：“我最近赶着拍戏，所以总是忘了吃饭的事。”
向晚侧目盯着一旁的生活助理，问道：“我花钱请你来是干什么的？”
生活助理也蔫头耷脑的不敢说话，眼看着向晚又要发飙，幸好此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，向晚一看是明川，扭头出了房间。
“今天伤口恢复的怎么样？”他的关心就这样从听筒里传来，抚平了向晚刚才的怒气。
向晚低头提起裤脚，看了看，回道：“没事，挺好的，大法医的技术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那头轻笑一声，正色道：“那也要多注意，今天晚上我不加班，你想吃什么？”
向晚想了想，报了几个菜名，和他又逗贫了几句才挂断电话，嘴角的笑意还未收起，就见走廊里一下子涌进一队人，保安极力阻拦也没有用。
为首的田蜜，气势汹汹的问道：“湘湘在哪儿呢？《云襄传》开机这么大的事，我说你们怎么不通知我们后援会，原来湘湘根本就没有出席，你这个经纪人有没有点儿业务常识，你知道这样会让同行怎么说我们湘湘吗？”
向晚压抑着内心的烦躁和愤怒，不想和她们一般见识，这些粉丝每次发难，都会有人拍摄录像，随时准备发到网上去，但公司的任何安排，没有必要事事都要与粉丝商量，可田蜜却更得寸进尺，说话也越来越难听：“一定是你又在利用湘湘置换资源对不对，还号称金牌经纪人，我看就是个冷血的资本家，要不是我们无意间看到湘湘的保姆车开进这个医院，你是不是都不打算承认湘湘病了，给湘湘安排那么多的工作，在她家里出现变故后还要这样压榨她，你有没有良心啊。”
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，向晚回头只见湘湘一脸笑意走过来：“你们都回去吧，我没事，谁说进医院就一定是来看病，向晚姐就是担心我的身体，特地给我安排来这里体检的。”
向晚听了松了一口气，带了她五年，两个人的默契已经不用言说。
谁知粉丝们却不依不饶，其中一个愤怒的说道：“湘湘，你不要被莫向晚给骗了。”说罢还拿出手机，播放了一段视频，向晚侧头一看，正是上午她和徐陵在露台上的对话，只听向晚那一句句对于林湘前途一针见血的分析，向晚无奈的低下头，这些粉丝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。
林湘看着视频里向晚极其悲观的看法，难以置信的扭头看着向晚。
“莫向晚，这就是你对湘湘的评价吗？我们粉丝怎么放心把湘湘交给你这样的人！”田蜜气冲冲的说道。
向晚刚要开口解释，就听一旁的林湘崩溃的吼道：“都别闹了！”然后气冲冲的跑回来病房。
深吸一口气抬头，向晚看粉丝还举着手机在拍摄，咽下所有的情绪，官方礼貌的微笑道：“我们大家都是为了湘湘好，有时候忠言逆耳的事，也需要有人来做，我不介意来当这个坏人，而且你这个视频应该不是全部吧，你们故意只截取了这一段有歧义的话，是什么意思？”
田蜜冷哼一声：“这次是给你一个警告，也让你好好反思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，我们粉丝有义务监督经纪公司的工作，如果你做不到全心全意为湘湘着想的话，下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。”
看着粉丝气势汹汹的离开，向晚一直紧攥的拳头，终于松开，此刻走廊里安静的可怕，无力的走到林湘的病房门外，向晚抬手发现房门被锁住了。
她仰头努力忍住泪水，过了很久才开口，声音中依旧有丝颤抖：“湘湘，刚才视频里的那些话，我希望你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，那些确实是实话，但是我不希望是用这样的方式传达给你，我们合作了五年，我相信任何事，我们商量过后，一定都能解决的，对不对？你先好好输液，我一会儿跟剧组为你请半天假。”
回到车上，向晚迟迟没有启动汽车，而是靠在椅背上发呆，她忽然不想动脑子了，一点儿都不想再进行思考，她此刻只想放空，放松。
可手机一直不停的响，喋喋不休，泪水划过脸庞，向晚紧紧咬住嘴唇，呜咽着不敢出声，不知道过了多久，车里终于安静了下来，她抬手擦去眼泪，眼神凛冽，她可以有短暂的脆弱，但不会被击垮，拿出手机，看到是《云襄传》制片人的电话，她知道，肯定又是催林湘进组的，她清了清嗓子，回拨电话，开口一如既往的冷静专业。
明川下班后，照例买了菜拎回向晚的公寓，结果却在小区的花园里，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，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，可回身看着那辆suv停在那里，抬头看了看楼上漆黑的灯光，明川抬手把手里的菜放在车顶上，朝着花园深处走去。
向晚住的这个小区基础设施很完备，花园深处还摆放了一条供小孩子玩耍的器械，不过此时天色已黑，花园里只有一个坐在儿童楼梯上，闷头喝酒的小女人。
“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，发生什么事了？”他关切的声音传来，向晚听了眼眶一红。
今天发生的一切她没有和任何人讲起，还叮嘱了林湘生活助理不要外传，但此刻她却想倾诉给他听，仰头灌了一口酒，跟讲故事似的，娓娓道来：“我今天被林湘的粉丝堵在医院门口，她们偷拍到，我对林湘未来的悲观看法。当着林湘的面，播放了那段视频。”
明川听了不由得目光心疼，向晚朝他勉强一笑，似是在告诉他自己没事，然后又慢慢说：“虽然那些话都是实话，可我不希望是在那样一个场合里曝光出来。”
她看着他的眼睛，神情中有无措有不安，明川看着她的示弱，走进安慰道：“既然是实话，我想林湘应该不会对你有误会吧。”
向晚被他直男的思维方式都笑，失笑的摇了摇头，不禁感叹他笨拙的安慰方式：“别安慰我了。”
明川则无比认真的继续说道：“我可很久没见你这样沮丧了。”
向晚酒量很好，但很少一个人这样自斟自饮，借酒消愁发生在她身上，那一定是非常严重的事了。
有一个这样懂自己的人在身边，向晚欣慰的笑了笑，算是今天第一个真心的微笑，她心甘情愿的向他诉说着自己的无助：“现在啊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”
这话从前任谁都想不到会是从莫向晚的嘴里说出来，向晚自己也无奈的深吸了一口气，也不太适应这样暴露自己的脆弱，她深吸一口气，感慨道：“我在这个行业里十几年，捧红了那么多明星，我太了解这里边的规律了，新人辈出，竞争残酷，而我所能做的，就是在有限的时间里，帮她多接一些工作，如果不是这个案子，我早就会跟她讲这些话了。但是现在，我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了。”
明川默默的听着她的倾诉，他知道此刻的向晚或许并不需要安慰，而是需要一个耐心的听众，而他也很想知道，这些年她是怎么走过来的。
“林湘很早就出道进入这个圈子，就是因为她爸爸，可是现在她爸爸也没了。”向晚边说边看着他。
一听到向晚说道爸爸这个词，明川心里有些紧张，他听出来林湘的父亲也是一个做错事的父亲，他很怕向晚又想起那些往事。
可谁知向晚却非常平静的说：“我很担心她就这样消沉下去，把自己放弃了，所以我真的很希望，能快点儿查出真相。”
一说到案子，明川点点头，对着她保证道：“我已经把物证寄到公安部让他们加急了，但最快也要半个月出结果。”因为纪律，他无法向她透露太多的细节，只能告诉她大概的进度，“在这期见，整个警队都在寻找佐证，不会让他有翻案的机会。”
向晚含笑的看着他，内心无比的踏实安定，可一想到凶手真的是黄伟伦，不由得有些感慨：“我实在想不通，是什么事能让黄伟伦痛下杀手，作为一个男偶像，他未来有很大的空间，为什么要葬送掉这大好的前程呢。”
向晚苦笑，她是那么努力的让林湘能多红几年，可黄伟伦却不珍惜自己的优势。
明川见她这样，不由自主的蹲在她脚边，心疼的仰望着她，温柔的说道：“你呢，不要再为这些事心烦了，作案动机这种事，就交给我们警方吧。”
听出了他的心疼和担心，向晚点点头，说道：“我现在也确实没有心思再考虑其他了，我必须要安抚好林湘。”
她低下头，坦诚的看着明川的眼睛，释然的说道：“我觉得她和我很像，我们都有一个糟糕的父亲，却有没有办法断绝血缘这种东西，不能逃避，只能面对”
一提到莫父，明川有些迟疑的不敢抬头看她，但感觉到向晚此刻的平静，他鼓起勇气对上她的眼睛，只见向晚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，眼神中没有一丝愤怒和怨恨，有的只是平静和释然。
那一刻谁都没有说什么，但彼此都知道，有些东西已经再他们之间消散。
明川心疼的笑了笑，他终于等到了，她的原谅，而这样的原谅，向晚需要多么痛苦的挣扎和妥协。
他握住她的手，诱哄道：“别在这里喝闷酒了，我们回家。”
向晚听话的跟着他起身，被他牵着慢慢往家走，她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温馨，可偏偏却有人偏要打破这样的平静。
第二天一早，向晚陪着明川晨跑，他体贴的没有占用她的浴室，跑回自己的宿舍冲凉，向晚在公寓里擦着汗，手机狂轰滥炸的叫着，她本能的先点开了微博热搜，看看出了什么大事，结果却看到了#无良经纪人莫向晚#的词条，点开第一条就是林湘后援会声讨的帖子，内容倒不新奇，都是田蜜说的那些，只是下边各种恶毒的评论，让向晚难受至极，而最令她无法招架的是，居然有人爆出了十年前爸爸的那个案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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