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尽天明【十五】
用于江的话说，他和向晚共事这么长时间，从没见过向晚发过这么大的脾气，说是要吃人的节奏都不夸张，完全不顾会议中，气冲冲的走出会议室。
向晚上了车，一眼就看到了明川早上留在副驾位置上的餐包，更是气就不打一出来，顺着窗户就扔了出去，还泄愤般的直直压过去，留下一片狼藉，保洁阿姨叹气的摇了摇头，今天的工作量有点儿大啊。
向晚一路直奔私人医院，一边飙车一边打给朱迪晨，但那边估计在忙着处理工作，一直没有接通。
明川等在治疗室的门口，隔着玻璃看着里边医生认真的给林湘检查着身体，身后传来那熟悉又有气势的脚步声。
远远的就看到明川靠在门边，不停的张望着，向晚更是带着十足的怒气走到他面前，兴师问罪道：“没有提前知会我就去了片场，现在湘湘受伤了，你满意了？”
明川自知理亏，也不敢看她，默默等她发泄，向晚见他这样更是冷笑道：“不知道这样的代价，你得到了什么线索？”
一说到线索，明川也是一肚子的委屈，但还是很克制的说：“我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，她有事瞒着。”
向晚一听，心虚的落下目光，但还是强装气势。
明川看着病房里林湘吃痛的表情，沉声说道：“我分析了他父亲的病例，癌症晚期，没多少日子了。”
向晚眼神中有些无措，她没想到林父会是这样的状况，甚至有些自责，林湘要和她父亲断绝父女关系，她没有阻拦，只是她没想到，竟害得他们父女就这样天人永隔。
明川看着向晚忽然的低头沉默，以为她又想起莫父，有些尴尬的撇开眼，父亲这个词甚至成了两个人之间的禁忌。
明川有些不自然的安慰道：“他大概是想临死前，帮林湘处理掉一些麻烦。”
此时朱迪晨走出病房，看到门口两个人像门神一样一左一右，气氛莫名的尴尬，向晚先开口问道：“湘湘怎么样？”
“左脚韧带扭伤，需要带护具了。”朱迪晨为难的说道。
向晚那股火又上来了，戴护具！那这戏还怎么拍，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，向晚怒视着明川，喘着气，朱迪晨这才反应过来，赶紧解释道：“今天要不是明警官救了湘湘，恐怕后果不堪设想，是剧组那边工作人员的失误造成了意外，对了，明警官，您也顺便检查一下吧，湘湘可是实打实的砸在您身上了。”
向晚听了立刻吃惊的上下打量一番明川，问道：“你也受伤了？”
明川赶紧摆手解释：“我没事，真的，我的身手你还不清楚吗，真没事。”虽然之前想过受伤可能还能博得一丝同情，但是看向晚这样子，他还真不敢这么做。
向晚不理他的解释，扭头就要去护士站找人，明川紧跟在她身后，慌忙的解释道：“向晚，我真没事。”
谁知向晚突然猛的回头，指尖都快戳到明川鼻子上了，明川赶紧停住脚步，不安的看着眼前这个气势汹汹的小女人。
向晚毫不客气的说道：“要么，你老老实实的去给我做个检查，要么，就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，你自己选！”
明川没想到向晚会把这件事看的这么严重，立刻服软的讨饶道：“我去，我这就去，你别生气。”
那天向晚一直冷着脸，陪着明川做身体检查，医生让他脱掉上衣，明川还有些犹豫，谁知向晚不耐烦的直接上手，没好气道：“又不是没看过，磨磨唧唧的。”
医生认得向晚，别有深意的目光在两个人中间穿梭，倒把明川弄的有些脸红。
其实向晚是真的担心明川的伤，他之前手臂就受过枪伤，听到朱迪晨那样描述，她更是吓得够呛，虽然林湘体重一直控制在90斤以下，可毕竟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，她一想到那个情景就心有余悸。
果然他的肩上隐隐有些淤青，医生对这种事情见多了，见怪不怪的还调侃了一句：“你这肌肉练得不错啊，你是搞体育的？”
明川看见向晚在听到医生夸他时白了医生一眼，忍着笑解释道：“我是警察。”
医生一愣，感叹道：“难怪呢。”
检查到明川胳膊时，看到了枪伤留下的疤，敬佩的点点头，说道：“这位置够玄的啊，怎么弄的？“
明川心虚的看了眼向晚，当初枪伤时，他是等到快好了，才敢去找向晚，所以向晚并不知道这伤是怎么弄的，不过这都是陈年旧事了，明川只是一句不小心就一笔带过了。
向晚的目光跟随着医生检查的手一路向下，看到明川的腹肌时，撇开眼，但明川还是看到了她红红的耳朵，但这气氛实属有些尴尬。
医生检查完，明川赶紧穿好衣服，向晚看他那恪守男德的模样，嘴角不着痕迹的抖了一下。
折腾完已经是太阳都快下山了，明川的手机突然响起，向晚看了眼是丁春秋的名字，自觉的离开，明川有些不舍得，但还是接起来电话，那头问道：“怎么样？问出什么了吗？”
明川深深的叹了口气，丁春秋一听就知道肯定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，于是安慰道：“没事，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。”
此时丁春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，明川懊悔的说道：“这回我算是闯了大祸了，林湘受伤进医院了。”
“啊？！”丁春秋还想问是怎么回事，明川已经眼尖的看到向晚开着车走了，于是慌忙的挂了电话，追出去又是吃了一鼻子灰。
向晚一边开车，一边打电话给刚才为明川检查身体的医生。
“李医生，你刚才说我朋友的枪伤位置很玄是什么意思？”向晚担心的问道。
医生有些疑惑，向晚居然不知道这伤，还以为这俩关系挺不一般的，但还是解释道：“离动脉位置很近，而且是贯穿伤。你不知道？”
“我看到这伤的时候，他都已经快好了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？”向晚更关心后半句。
“看伤口都好几年了吧，早就没事了，就是留个疤而已，不过警察这个职业就是这样，危险在所难免，这不去剧组探个班都能遇到这种事。”医生只是开个玩笑，没想到向晚却当真了。
其实当她知道明川成为了一名法医后，心里莫名有种踏实，他终于不用在一线抓犯人，也算是走技术侦察的方向，不用直接面对那些危险的犯罪分子，可这个案子又让他干回了老本行的刑警，再加上接连发生的这些事，向晚心里暗暗有了一个决定。
似乎每次向晚来市局，整个市局的气氛都有点儿如临大敌，只不过这次不是会议室，一众吃瓜群众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楼上——局长办公室。
钟懿昨天从丈夫那里听说了林湘的意外，不禁就有些担心，果然，早上一到市局就听说莫向晚又坐在她办公室等着她了。
深吸一口气，知道今天又是个硬茬了，不过自从知道莫向晚是明川等的那个人后，钟懿已经不把向晚当成普通的报案人了，完全把她归类到警属，这不一进办公室，钟懿觉得她不是来调节警民关系的，她是来调节家庭矛盾的。
只见向晚面无表情坐在沙发的主位上，目光聚焦在某处，完全不看一旁副位上明川尴尬又有些讨好的神色，老实说，看着明川那个有些尴尬笑，她都有些心疼了，毕竟明川为向晚做的那些，她都听自家老公讲过。
于是拿出做思想工作那套，先好言好语的沏茶倒水，替明川认个错。
“向晚啊，林湘受伤的事，我听说了，我们也感到很抱歉，我们对明川的莽撞也提出了批评，我在这里代表市局，对你们表示歉意。”
向晚刚要开口，钟懿继续说道：“不过案子还是要继续查下去，别人不了明川的办案能力，你还不了解吗？”
钟懿这句话放在任何劝说警属的时候都挺合适，但是唯独在明川和向晚之间，这句话无形间狠狠的扎了两个人一刀，明川的眼眶立刻就有些酸涩，他知道钟懿这句话是无心之过，但确实让他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，换了个姿势，一手支起下巴，目光躲向别处，努力的压住内心的心疼和委屈，不着痕迹的咽下眼泪，他才敢看回向晚，目光中满是心疼，像是等着向晚对他做出最后的判决那般。
而向晚是铁了心不看他一眼，一脸不可理喻的表情，对着钟懿就是一顿输出：“他不应该退出这个案件的调查吗？他没来市局之前，你们不也一样破案吗？而且这个案子一开始本来就不是他负责的啊。”
向晚句句的咄咄逼人，让钟懿只能陪笑，看着明川受伤的表情，她意外的发现明川的眼眶竟然湿润了。
钟懿最清楚明川是如何接下这个案子的，如果不是因为向晚，他是铁定不会再碰刑侦的。
而向晚完全不顾钟懿陪笑到有些尴尬的神情，继续发难：“我不明白，为什么要中途换人？！而且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，很明显，你们没有任何进展。”
钟懿听出来了，向晚今天就是逼着她把明川调离这个案件，她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，让向晚这样抵触明川，但她还是偏向明川的，于是接话道：“所以啊，说明这个案子难度很大，我们特地把明川从省厅调过来，他可是刑侦出身的传奇法医，非常适合林湘父亲的案子。”
向晚一听，冷笑的靠回沙发，相当不屑的嘲讽道：“传奇？可笑！”
这句话听得明川心里一颤，曾经那个把他当成全世界最信任的人，被他伤到只要提起他的办案能力竟会觉得这样的讽刺，他抬眼看到钟懿挑眉的眼神，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无心之话，赶忙接话道：“那请问，目前为止，我的哪个猜测是错的？！”
钟懿不想两个人发生争吵，于是直截了当的告诉向晚：“我没有权力换他，我也没有办法再要求你配合了。”
向晚听出来钟懿这话就是在犟她，也毫不留情的回道：“还要怎么配合？我不会！”
一时间局长办公室的气氛就这么僵持下来了，钟懿也靠回沙发，一脸我也尽力的样子，目光在对面两尊大佛间来回巡视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她妥协的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这样吧，你让林湘在养伤期间再好好回忆一下我们说的疑点，我们近期不会再打扰她了，好吗？”
向晚知道这是钟懿再给她台阶下，什么也没说，气冲冲的就走出办公室，明川的目光跟着她离开，他知道，向晚这样有些没礼貌，无奈的指了指门口，看着钟懿。
谁知钟懿终于端不住了，敲着桌子问道：“你怎么把她得罪成这样？之前听老丁说你们不是还换车开呢吗？”
明川也是百口莫辩，知道钟懿把向晚当自己人，不介意她的脾气，也就直说了：“我，我一看见她我就没办法，她一看见我就跟刺猬一样，她把我怼的，我都快怀疑自己了。”
毫不夸张的说，明川这段日子挨的骂和遭的白眼，比他过去十年加起来都多，都是拜莫向晚一个人所赐，可谁让这是他欠她的呢，谁让自己心心念念的就是她呢。
钟懿看明川自己都一脸没办法的样子，直接给出了自己的决定：“明川，你们之间，不能再这样恶化下去了，还有这个案子，再找找其他突破口吧，再这样下去，我怕出事的就该是林湘了。”
明川知道钟懿说的都有道理，但是他还是很伤心向晚执意要让他退出这个案件调查这件事。
谁知钟懿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无法接受：“要不近期你和向晚先不要见面了？”
明川听了一脸震惊的看着钟懿，眼中的难以置信就那么毫不掩饰的表现给钟懿，但钟懿一脸爱莫能助的回避了他的眼神，端出局长的架子，不再看他。
明川一时间有些无措的看着向晚离开的方向，他知道，钟懿妥协了，虽然他很难接受这个决定，但是他尊重这个决定。
苦笑了一下，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出局长办公室，刚下楼就被丁春秋揽住，问道：“怎么样了？”
明川凉凉的瞥他一眼：“我看出来了，你媳妇和向晚是一头的。”
丁春秋疑惑的挠挠头，说道：“不能够啊，我们都是你这头的啊。”
“你们家钟局的命令，从今天起，我不能和向晚见面了。”他说完甩开丁春秋的胳膊，气呼呼的走向法医中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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